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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并茂还是图文俱伤

2001-03-01 来源:光明日报 陶钧 我有话说

常常听人说,图象/视觉文化的时代已经向我们走来,现在是一个图象/视觉文化主导的时代。这不是什么高深的理论推演,而是我们日常生活中的经验现实。我们所置身的世界的确充斥着越来越多的图片。图片成为我们感觉经验中的最主要内容也是塑造我们感觉经验方式的最主要媒介。扑面而来的各色图片是这个世界的挡不住的诱惑,也是这个世界的挡不住的烦乱。

我们早已习惯了影视文化与产业的迅速繁荣,也习惯了报刊杂志中彩图的大量出现以及各种插图本的大量问世。尽管如此,当我第一眼看到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的“雅典娜思想译丛”时,我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震撼。与以前的“震撼效应”不同的是,这套书的引人注目之处不在于其选题内容,而在其形式。在诸如《悲剧的诞生》、《美学六讲》、《华夏美学》等严肃的学术著作中“配”上大量精美的图片,这实在是一种非常大胆的举动(首先是一个大胆的商业举动)。商业的成功已经说明它是应顺“时代潮流”的聪明之举,也说明了它基本上受到多数读者肯定。

当然,给学术著作配图,早已有之。但是一般情况下图片是为文字服务,是文字的辅助部分(真正的配图)。文字中没有提到或没有解说到的图片一般不会出现,而且即使是一些美术史方面的著作,不能不插图,也存在明显的重文轻图倾向,图片或偏居角落或被打发到头尾;而这次见到插图本学术著作,则明显颠倒为重图轻文。不但原先没有图片的被加上了相当数量的图片(比如《华夏美学》与《美学四讲》),原先有图的(如《美的历程》)也加大了图的数量与“版面”。对文字呈现出强大的挤压与藐视之势,成为文本的不折不扣的主体。以至于可以说是文配图而不是图配文。在这一点上,我觉得对于已有的学术名著,选择插图应有一定的分寸、标准,以免喧宾夺主。

商业的成功并不能说明一切,读者的阅读感受如何呢?阅读感受当然是因人而异的(这样,一种阅读感受的普遍性是有限的)。就我的感受(它当然也不奢望什么普遍性)而言,大致可以分为相关(或正相关)、不相关与反相关三种。相关或正相关是指图片与文字存在直接或间接的相关性,比如当文字讲到王曦之的书法艺术时,配上一幅王的书法图片,这种情况属于直接相关,大概一般不会引起争议。如果在讲到“盛唐气象”时,配上一幅颜真卿的书法(尽管文字中没有直接关于该幅书法的解说或分析),大概可以算是间接相关吧,想来也不会被视作荒谬。在这两种情况下,图片与文字都能够形成比较和谐的文本间性,它们共同组成了一种“复合文本”。问题出在不相关与反相关。所谓不相关,是说图片与文字不但不直接相关而且不间接相关,无论如何无法建立相关性,文是文图是图,各自为阵,拒绝“对话”。该批书中的《华夏美学》一书“西方美学的传入”一节,所配发的国画便属此类。面对这种随意性极强的插图时,我就只能把读文与读图分开,由于有时候读文需要排除干扰,便只好把图暂时盖上,以便一心一意地读文,而在自己认为适当的时候(如需要休息)看看图片。

最复杂的情况还是反相关。我不知道如何界定这个生造词,举例说吧,在《一个后现代主义者的谋杀》这样一本讨论后现代主义的学术著作中插入了现代主义甚或古典主义的图片,在大多数人看来或许是不相关连接,但换一个读者看来却或许是相关的,而且是具有出奇制胜效果的相关。你可以说这种连接本身就是绝妙的后现代精神体现!

总起来看,凡是那种正相关的图文匹配一般比较保险,容易得到读者的认可,图文之间的关联也容易建立(这种关联甚至可以建立在文字与图片在风格、情调等方面的相似性上)。其弊则在太直接、太容易也就见不出匠心。反相关呢,如果成功的话自是可以出奇制胜、令人叫绝,但失败的危险性也极强。最最不可取的图文配置在笔者看来就是不相关,即正反两种相关性都无法建立,这就只剩下厌烦了。因为如果仅仅为了调节阅读心理或阅读节奏,为何不干脆拿一本画册在身边,在需要休息的时候翻翻,或干脆放一点音乐调节神经。何况每页上都有大幅不相关的图片,它们根本不管你是否欢迎,就强迫性地挤进你的眼帘。这就不是什么调节而是彻头彻尾的干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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